明珠有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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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有瑕

明珠有瑕

明珠有瑕

作者:几重烟火

分类:言情

状态:已完结

时间:2025-05-22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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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我窝在夫君定远侯林之衡的怀里,鬓发垂落肩头。昔日的姐夫执起眉笔,蘸着黛色,在我的眉骨上轻轻勾勒。我仰起脸,杏眼含笑望着他。我多年的执念成了真。只是,可怜我那嫡姐死不瞑目。
精彩节选

我窝在夫君定远侯林之衡的怀里,鬓发垂落肩头。昔日的姐夫执起眉笔,蘸着黛色,

在我的眉骨上轻轻勾勒。我仰起脸,杏眼含笑望着他。我多年的执念成了真。只是,

可怜我那嫡姐死不瞑目。1嫡姐赵明珠比我大四岁,恰如这名字般,

自落地起便成了父母心尖的珍宝。而我,只是我爹一时贪欢的产物。

小娘是我爹应酬的时候从青楼带回来的,身份格外的低贱,连良家子都不是。爹的后院,

更是美妾如云,红绡帐暖,不差我娘一个。嫡母原是想等我爹新鲜劲一过,

便想把小娘送到庄子上的。可惜小娘的肚子十分争气,不多时,便有了我。

彼时家里还没有男丁,于是小娘母凭子贵被留了下来抬了姨娘。只不过,

生下来又是个丫头片子。我行四,上面已经有一位嫡出的赵明珠,

两位庶出姐姐赵亭兰、赵婷婷。轮到我,就更加轻贱了。我爹连看都没看一眼,

随口便取了个名字,赵清清。或许就如这个名字,"清似鸿毛"仿佛就成了我们母女的命数,

在这深宅大院里,我们母女不过是鸿毛上的微尘,风一吹,便不知落往何处。

小娘在生下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尤其到了冬日,身子格外的孱弱。

深冬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暖不透小娘苍白的脸。她倚在褪色的湘妃榻上,

骨节嶙峋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咳出的血点子落在月白帕子上,像朵凋零的红梅。

「阿娘若是能再生个哥儿……你往后的日子,也能有个依靠……」

我望着药碗里沉沉浮浮的药渣,想起昨日撞见父亲搂着新纳的美妾,

锦帕掩着的笑声比腊月的冰棱还冷。玉兰花开满后园时,小娘终于恢复了些生气,

褪去病容的脸颊泛起珍珠般的光泽,鬓边斜簪的杏花衬得人更娇艳了几分。

小娘也是这时候重新得了几次宠,再次有了身子。那时我还不懂,

这既是小娘的喜事亦是她的催命符。但那段日子是我记忆中她过得最最开心的日子。

她常倚着窗,借着光亮穿针引线,银针在她指间穿梭,比檐下的燕子还要灵巧,

绸缎上渐渐浮现出憨态可掬的虎头。「等你弟弟出生,戴上这顶虎头帽,保准虎头虎脑的。」

她摸着隆起的腹部,笑意像春日的溪水漫过眼角,连鬓边的碎发都沾着温柔。

倘若又和我一样是个女孩子呢?这句话在我的舌尖转了几转,最终和着窗外的落花咽了下去。

日子平淡,小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有一天,小娘凄厉的哭喊混着更鼓,

产婆的惊呼声撕破子夜寂静,我蜷缩在屏风后,看着满地猩红的血渍漫过青砖缝隙。

小娘如愿以偿了,我有了弟弟,但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没有亲娘了,那年我五岁,

也终于明白原来在这深宅,弟弟也不是小娘的救命符,而是催命符。2自小娘死后,

我和弟弟就被养在嫡母名下,搬到和嫡姐一个院子里。虽是姐妹,但还是嫡庶有别。

在外人面前我是尚书府的四**,在家里我只是个给嫡姐端茶倒水、聊天解闷的小丫头罢了。

那段时间,我唯一的快乐时光,就是去照看弟弟。弟弟小小的一团,粉扑扑的脸蛋泛着柔光,

跟猫儿似的,眉眼像极了我小娘。我知道我们虽然一母同胞,但是他的命比我好太多,

我爹这些年虽然也有过儿子,但都活不过周岁,兜兜转转,我的弟弟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

随着弟弟的日渐长大,不知从何时起,照看过小娘的丫鬟们都接二连三的被发卖了出去。

就连我的乳母也不例外,「清姐儿,你要记得你的小娘是被大夫人害……」她话音未落,

雕花木门“砰”地被撞开,凛冽的寒气裹挟着几个粗壮婆子涌入。为首的周嬷嬷冷笑一声,

手中浸了药汁的帕子快如闪电般捂上乳母的嘴。乳母剧烈挣扎,灰白的发丝散落下来,

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四**,

这老家伙多次偷了府里的财物,我们这是按规矩办事!」周嬷嬷斜睨着我,眼神里满是警告,

她身后的婆子们不由分说,架起乳母就往外拖。自此,我又失去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转眼到了弟弟周岁,府里张灯结彩,红绸从垂花门一路铺到祠堂。我站在人群边缘,

看着大夫人抱着粉雕玉琢的弟弟登上台阶。当族老们展开族谱,

郑重写下“赵明瑞”三个字时,鼓乐声骤然响起,鞭炮炸响的青烟裹着檀香弥漫在祠堂里。

我的弟弟他有了名字,正式成了大夫人的嫡子。往后,我照常去看弟弟的时候,

时常感觉嫡母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我身上。夜半时分,乳母未说完的话时常在我耳边响起,

沙哑的声音混着帕子捂嘴的闷响,成了我辗转难眠时挥之不去的梦魇。从那以后,

经过弟弟院落时,只能远远望着朱漆门内晃动的人影,曾经熟悉的咿呀学语声,

如今隔着厚重的门扉,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后来更是全心全意的迎合嫡姐的喜好,

跟在她后面,把自己活成了嫡姐的影子。3嫡姐十三岁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眉似远山含黛,眼若春水凝波,林之衡便是这时出现的,只一眼,我便也记在了心头。

对于唯一的血脉,嫡母千挑万挑选中了年岁相当的定远侯世子,他墨发束于头顶,

以一支螭纹白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衬得那张脸愈发冷白如玉,

眸光流转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与疏离。他比嫡姐大一岁,举手投足间尽是少年意气,

对于这位未来的姐夫,我原本是见不到的。只是定下婚事后,

这位小世子偷摸着来到内宅想看一眼自己的未婚妻,却恰巧遇见了我。

暮春的柳絮飘进雕花窗时,我正蹲在回廊下给嫡姐修补断了线的风筝。

忽闻身后传来衣袂带风声,还未及回头,只觉肩头被人重重一拍。手中的风筝“啪嗒”坠地,

我惊叫着转身,正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少年玄色锦袍上还沾着翻墙时的青苔,

额前碎发凌乱,却掩不住眉眼间肆意的笑。「明珠……」他话音未落,我已踉跄后退,

心跳莫名停了一瞬,绣鞋踩上满地滑腻的青苔。冰凉的池水瞬间漫过脖颈,

裙裾在水中如垂死的蝶,我慌乱扑腾时,瞥见岸边少年先是一愣,旋即伸手探来,

腕间银镯在暮色里划出半道银弧。「对不住!对不住!」他蹲在池边,急得耳尖发红,

玉冠不知何时歪到脑后,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狼狈,「我刚才看见明珠的风筝在这,

还以为是明珠在这边……」话音被池面炸开的水花截断,我呛咳着本能地抓住他递来的衣袖,

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人是嫡姐的未婚夫。嫡姐本在不远处的亭中休憩,听见我的落水声,

她三步并作两步,莲步匆匆而来。「好你个林之衡,把我妹妹吓成这样。」「原是**妹,

我只看见你的风筝在这……故而看差了……」林之衡倒是大大方方,

当着嫡姐的面一把我从池水中拉了起来。我狼狈不堪,浑身湿透,发丝耷拉在脸颊,

水顺着衣角不住地滴,真如那刚从水里捞起的落汤鸡。而嫡姐与身旁之人并肩而立,

春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恰似金童玉女般耀眼夺目,真是一对璧人。

嫡姐解下她的披风披在我身上,对身旁的丫鬟说道「清露,赶紧带着四**回去换身衣服,

喝点暖身的。」几个丫鬟马上把我接了过去,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显然她们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我瞧着少年少女谈笑的身影,心里明白我和他们,

有如云泥之别,那隐秘的尚未发芽的情谊就此枯萎了。4事后,嫡姐拿着个精致的小荷包,

看样子是些碎银子,说是给我的赔礼,央着我不要说出去,本朝对订婚男女倒没那么严苛,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嫡姐这是何意。但送上门的钱财,我是不会拒绝的,也就顺从的接过了。

待嫡姐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我才敢打开那个绣着缠枝纹的荷包。

碎银子在掌心沉甸甸的,足有三两之多,快抵得上我半年的月钱了。

银锭边缘还沾着些胭脂粉,想是她匆匆从妆奁里取出来的,我将银子贴近鼻尖,

仿佛还能嗅到嫡姐房里惯用的沉水香。这些年因着嫡母的缘故,我们姐妹始终隔着一层。

记得八岁那年,我不慎打翻了她最珍爱的砚台,砚台裂开一道斜纹,墨汁汩汩渗出,

嫡母为此罚我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而嫡姐就坐在暖阁里习字,

自始至终没抬头看过我一眼。可奇怪的是,第二天我的枕边就多了盒上好的苏州胭脂。

就像此刻手中的荷包,她的善意总是这样矛盾又克制。既不会让我冻饿致死,

也绝不会让我过得舒坦。但在这吃人的深宅里,这点若即若离的温暖,已足够让我活下去。

对比我小娘曾经在青楼的遭遇,我已经好上太多了。晨起不必对着恩客强颜欢笑,

夜里不会被龟公掀了被子查私房钱。我该知足的,

可每当我看见嫡姐跟着宫里退下来的教养嬷嬷学管家,我常见她穿着新裁的云锦褙子,

发间插着鎏金步摇,跟在嫡姐身后赴各家的赏花宴,

就连和我同岁的三姐姐赵婷婷那个连《千字文》都背不全的蠢货,

都能跟着西席夫子摇头晃脑地念《女则》。而我只能躲在回廊拐角,

用树枝在泥地上临摹她们丢弃的废纸。同是赵家的孩子,怎么就这样厚此薄彼呢?

只是也无妨,大家都被困在这个宅子里,要么像嫡姐那样带着十里红妆出嫁,

要么如我小娘那般被一顶小轿抬进来。只是我心有不甘,想为自己博一博。又是月末,

梅姨来了,她青布裙角洇着泥痕,怀中油纸裹着的油纸包却一滴未湿,半块麦饼裹着野韭菜,

焦香混着雨水气息,让我想起幼时在小娘院里偷烤红薯的时光。我慌忙将人拽进内室,

梅姨冻得发青的手指在袖口上留下深色的水痕。这位是小娘远房表姐,

自丈夫病逝后便与独子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比我还要艰难三分。

妆奁暗格里的碎银攒了整整半年,我用素帕仔细包好塞进她手中。

梅姨枯瘦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铜钱在她掌心叮当作响。「总让你...」

她的话被哽咽截断,眼角皱纹里蓄着泪光。「该我谢您教我绣呢」我执起绣针,

学着她平日的样子捻线起针,银针在素绢上方悬了许久,到底没敢落下,

梅姨绣绷上的金丝牡丹开得正好,金线在绸缎上蜿蜒出富贵的模样,

而我绣的半朵玉兰歪歪扭扭,针脚像被风吹散的藤蔓。「等我学成了。」

我故意让声音轻快起来,「还要劳烦您帮我拿出去置换呢。」梅姨闻言抬头,我们相视一笑,

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她需要钱给儿子读书,我需要钱摆脱这座吃人的宅院。眼下,

这一针一线,便是我们唯一的指望。5又是一年,嫡姐的婚期终于定了下来。

我的绣绷上已能留住流云的姿态,银针穿梭间,素绢上渐渐浮现出追月的孤鸿。

昨夜挑灯完成的并蒂莲鸳鸯枕,金线勾勒的波纹在晨光下粼粼浮动,身边的丫鬟都抚掌惊叹,

「这滚针的功夫,怕是连京绣坊的老师傅都要叹一声好。」捧着锦盒穿过垂花门时,

正见嫡姐倚在朱漆廊柱旁逗弄那只红嘴绿鹦哥。茜色裙裾逶迤在青砖上,

像一脉胭脂色的溪流。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喂食的动作轻轻晃动,

映得指尖那枚定亲的羊脂玉戒愈发温润。「姐姐。」我轻唤一声,

将覆着软绸的锦盒捧过头顶。嫡姐转首时,鬓边的累丝金凤钗流苏簌簌作响。

许是婚期将近的缘故,她眼角眉梢都浸着蜜色光华,连鹦鹉啄乱了她鬓发都不曾恼。

她掀开盒盖的瞬间,并蒂莲上的露珠竟随光线变换着明暗。嫡姐看着我,

牵起我的手出声轻柔,腕间翡翠镯子撞出细碎清音。「傻丫头,难为你有这份心,

但是小心别熬坏了眼睛。」她掌心带着暖炉的温度,将我冻得发红的指尖裹住,「走,

跟我一起去看看明瑞。」廊下积雪还未扫净,她茜色斗篷掠过青石阶,惊起几串麻雀,

扑棱棱飞向挂满红灯笼的树梢。明瑞现在已经五岁,被嫡母宠得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还未跨进垂花门,就听见东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推门而入,只见紫檀木桌上狼藉一片,

明瑞骑在雕花罗汉榻上,手里攥着根竹枝当马鞭,将丫鬟端来的银耳羹打翻在地。

他瞥见嫡姐,立刻丢开竹枝蹦下来,锦缎袄子沾着羹渍,像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姐姐!

快帮我教训这个笨手笨脚的!」嫡姐蹲下身替他擦去嘴角的甜汤,珍珠耳坠轻轻摇晃,

「又胡闹了?」声音里却满是纵容。我站在门槛边,看着明瑞将脸埋进她绣着金线的披风,

一副姐弟和睦的画面。我突然想起自己五岁那年,也曾这样埋进小娘的衣裙,

却被嫡母身边的丫鬟嬷嬷一把扯开。窗外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落在我单薄的襦裙上,

转眼就化了。明瑞抬眼看我,那双与小娘七分相似的杏眼里,却凝着不属于孩童的冷漠疏离。

他歪了歪头,发间缀着的明珠随着动作轻轻一晃,在额前投下细碎的阴影。

弟弟的声音清脆如碎玉,叫了声,「四姐姐。」我望着他们亲昵的模样,

忽然觉得这满室炭火都暖不起来。我和嫡姐的关系也总像这样,怎么都升温不起来。

6谷雨过后的第三日,嫡姐终于穿着绣满百子千孙的嫁衣出了阁。

那日的喜轿从垂花门一直排到朱雀大街尽头,檀木箱笼上嵌着的螺钿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

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压得轿杠吱呀作响,沉甸甸的声响惊得檐角铜铃乱颤。我躲在门后,

看见嫡姐凤冠上垂落的东珠串帘随风轻晃,盖头下点翠头面的幽蓝冷光若隐若现。

"新娘子脚不沾尘,一世顺遂无忧——"媒婆的尖嗓子刺破喧天的锣鼓,

我攥着角门冰凉的铜环,看那顶描金绣凤的花轿转过街角。脑海闪过少男少女的明媚的身影,

赵家的掌上明珠去奔赴自己的幸福去了。但是我也万万没想到,命运竟会如此荒诞。

只是过了四年时间,尚书府门前再次张灯结彩,只是这次凤冠霞帔披在了我身上。

当红盖头落下的刹那,记忆突然闪回嫡姐出嫁那日,同样的唱词,同样的红绸,同样的夫君。

只是那样闪耀夺目的赵明珠已经不在了。轿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恍惚间我竟分不清,

这是命运的恩赐,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一阵微风携着夜色涌入,我的心猛地一颤,他缓缓走近,脚步不疾不徐,我低着头,

目光落在自己裙摆上那繁复精美的刺绣上,终于,他伸出手,轻轻捏住了红盖头的一角。

随着红盖头被缓缓揭开,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深邃的眼眸,

犹如夜空中最神秘的寒星,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比起几年前,

昔日的少年气已经荡然无存了,举手投足间更添了几分威严肃穆。也是,

眼前的少年已经从世子承袭爵位,成为京城里的新贵了,看见我的脸,林之衡有些发愣,

恍惚间竟退后半步,玄色蟒纹锦袍扫过满地的红枣桂圆,带起细碎声响。

烛光掠过我精心描绘的远山眉,鬓边珍珠步摇随着笑意轻颤,

倒真像极了当年站在喜堂之上的明媚幸福的赵明珠。我垂首掩住眼底的暗芒,

唇角却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我本就四分像嫡姐,再加上刻意练习的三分,

足以让这侯府新贵跌进回忆的深渊。「夫人。」他开口,声音低沉而醇厚,

在这静谧的房间里仿若有回音,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纵使这婚事里藏着各种算计,

但与其被送去给他人做妾,困在深宅后院成为见不得光的玩物,我宁愿再做回嫡姐的影子,

我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擦过他玄色蟒袍,

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侯爷可知,我与姐姐一样,一直爱慕着你。」

尾音还在齿间流转,我便踮脚吻上他喉结,带着呼吸混着酒气喷洒在他滚烫的皮肤上。

定远侯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眼前与亡妻七分相似的面容,恍惚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知嫡姐明媚张扬,不同于我这庶女骨子里的谨小慎微。但此刻我偏要学她三分肆意,

夜风突然掀翻窗棂,吹得满地喜字簌簌作响。「哪怕只能做姐姐的影子……」我仰头望他,

杏眼里蒙着层水光,「只要能留在侯爷身边......」话没说完,

便被他骤然收紧的拥抱吞没。蟒纹锦袍与金线嫁衣纠缠在一起,

烛火在摇晃间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投映在绘着鸳鸯戏水的屏风上,渐渐模糊了边界。

7晨光微熹时,我便被丫鬟唤醒。铜镜里映着一张脂粉未施的脸,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

婆母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赭色万字纹褙子衬得面色肃穆,

她面前的红木案几上摆着嫡姐生前用过的珐琅茶盏,盏底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茶渍。「母亲,

请喝茶」我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双手捧着茶盏高举过头。茶是滚烫的,热气氤氲,

烫得指尖发红。婆母却不接。她垂眼扫过我素净的衣裙,忽然冷笑一声,「几年功夫,

尚书府竟穷酸至此?连件像样的嫁妆都置办不起?」指尖敲了敲案几,「当年明珠进门,

光是茶具就带了十二套。」我盯着地上映出的影子,

看见她脚边搁着一个敞开的樟木箱——里头整齐码着嫡姐的嫁妆单子,墨迹如新。

「母亲教训的是。」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茶盏在掌心微微发颤,

「儿媳......确实不如姐姐体面。」「体面?」她忽然倾身,

染着蔻丹的指甲掐住我的下巴,「你不过空有这张脸罢了。」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血来,

「之衡糊涂,我可不糊涂。」茶盏终于被接过,却连盖子都没掀,直接搁在了案几边缘。

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在我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既然尚书府不给你体面。」

她慢条斯理地转着佛珠,「往后晨昏定省,就跪足一个时辰吧。」乌木珠子擦过鎏金香炉,

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也好让你记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伏身叩首时,

正巧看到那摊泼洒的茶水在地上映出的影子,那原是嫡姐陪嫁的双镯之一,

此刻却孤零零套在她皮肉松垮的手腕上,另一只不知被熔了还是赏了人,

就像嫡姐在这府里的痕迹,正被一点点抹去。「母亲。」一道清冷嗓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

林之衡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月白锦袍的下摆沾着晨露,显然是一下朝就赶了过来。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乌木折扇,扇骨开合间发出"咔嗒"轻响。「清清初来乍到,

这些规矩慢慢教也不迟。」他踱步到我身前,遮住了婆母的视线,

他却不急不缓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盒盖掀开,里头竟是一对碧玉镯子,水头极好,

比婆母腕上那只要通透许多。「昨儿在库房找到的,想着清清戴着正合适。」

他将镯子套进我手腕,冰凉的玉质贴着发红的皮肤,竟有几分镇痛的效果。「母亲觉得呢?」

婆母的嘴角抽了抽,佛珠突然在案几上重重一磕,惊得丫鬟们齐齐瑟缩。

「我听闻你们尚书府的庶女...,向来只学些描花绣朵的闲工夫。

这管家理事的真章...」三圈佛珠碾过檀木案面,像在丈量我卑微的斤两。

「你且跟在我身后多学几年吧。」「婆母说得是。」我伏得更低,额头几乎触到青砖,

碧玉镯滑落腕间,撞出清越声响。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管家之权……她是不会让出来了。

余光瞥见林之衡的云纹靴尖微不可察地转了方向——他到底没再出声。

我嫁过来原也就没有这些念想,毕竟我和嫡姐,本就有云泥之差。8归宁之日,

铜镜里映出一张精心妆点的脸。林之衡执起螺子黛,指尖托着我的下巴,在眉骨处细细描画。

他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沉水香,与记忆中嫡姐房里的熏香如出一辙。「别动。」他低笑,

笔尖轻轻扫过眉尾,「画歪了可要重来。」我仰着脸望他,杏眼里盛着恰到好处的柔情。

阳光透过茜纱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恍惚间竟有种寻常夫妻的错觉。

多年前落在水里的庶女,如今正被昔日的姐夫揽在怀中画眉。执念成真,本该欢喜的。

「好了。」眉笔搁在妆奁上,"嗒"的一声轻响。他指腹残留的黛色不经意蹭过我眼角,

像一滴未落的泪。我刚要起身,铜环叩门声突兀响起。丫鬟捧着朱漆托盘低头进来,

白瓷碗里药汁泛着青黑,苦涩气味瞬间侵占了满室馨香。我指尖一颤,这味道太熟悉了,

是避子汤。喜悦如潮水般退去,凉意顺着脊梁爬上来,

夜里的春宵帐暖、浓情蜜意像成了笑话。「夫人。」林之衡上前抱住了我,

声音里裹着三分温柔七分沙哑,

「你姐姐就是你这般大的时候怀了身子……我不想再失去你了,等你再大些,

我们会有孩子的。」多深情啊。若不是有嫡姐的前车之鉴,倒是真的被骗了过去。「好,

清儿听夫君的。」**在他胸前无声地勾起嘴角,将头埋进他胸前,眼里竟有泪流出,

也不知这泪是为了此刻屈辱的自己,还是为了曾经同样被骗的嫡姐。「回门之时,

我能不能把毅哥儿带上,我那嫡母很是想念……」话音未落,便感觉他揽着我的手臂僵了僵。

嫡姐因为难产而死,她的孩子就被养在婆母这里,赵家一年都见不上几回。

窗外忽地刮过一阵穿堂风,他借着起身关窗的动作松开了我,他的声音也像淬了冰,

「毅哥儿养在母亲那,她老人家怕是不肯。」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

那是我嫡姐的嫁妆。我盯着玉佩上熟悉的如意结,听见他继续道,「今天就算了。

还是你回门的事要紧。」9我抬眼看着嫡母,自嫡姐去后,眼前的女人已憔悴得几乎脱了形。

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圆髻如今松散地挽着,露出几缕刺目的白发。「毅哥儿这边请母亲放心,

我会好好照看的。」我轻轻抚平袖口的褶皱,指尖在暗纹上流连,「只是母亲莫要忘了,

您答应我的事......」嫡母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像是从枯井里传出来的,「四丫头,

倒真没看出来。」她端起茶盏时,腕间的金镯滑落,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

「你倒真舍得对你父亲下手......」窗外一阵风过,将案几上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

我望着那跳动的火光,仿佛又看见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在眼前晃动。「母亲灌我绝子汤时,

可曾手软?」我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说着将茶盏轻轻一推,青瓷底与案几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嫡母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

用杯盖轻轻撇开浮沫。她小指上的金护甲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姿态优雅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放心,我既答应你的便绝不反悔。」她啜了一口茶,

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你父亲往后除了明瑞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孩子了。」

她忽然抬眼瞥了我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又似有几分得意,让我想起她几个月前,

看我喝下绝子汤时的神情。「你也别怨我拆散你和你那远房表哥。」她将茶盏放回案几,

瓷器相碰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你知道的,他离了你,才有前途。」我浑身一震,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那日,我跪在青石地上,

倔强地说不嫁定远侯的时候,嫡母忽然轻笑出声。她鎏金护甲冰凉地挑起我鬓边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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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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