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君人间苦别离，愿君莫忘故庭雪

红绸血泪京城的秋夜裹着刺骨寒意，唢呐声刺破浓重的夜色，

如泣如诉的曲调里掺杂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将整条朱雀大街都搅得喧嚣不已。

花折枝蜷缩在王府最偏僻的院落里，听着这热闹的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一个月前的新婚之夜，她被谢景晟一脚踹进这破败的院子，脚踝被铁链死死锁住，

如同囚禁一只困兽，不许踏出半步。月光如刀，将她单薄的身影钉在斑驳砖墙上。

她摸索着褪色的窗棂，指尖触到六年前刻的“晟”字，那凹陷的纹路早已被岁月磨得圆润。

彼时的谢景晟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翻墙而入时衣襟还沾着露水，

将偷摘的梅枝轻轻插在她鬓边，眼底满是温柔与坚定：“待我掌帅印，必以十里红绸铺地，

金丝楠木雕轿迎你。”那时候的誓言有多动听，此刻的现实就有多讽刺。

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冰冷的声响，仿佛在嘲笑这破碎的承诺。

正厅方向传来红绸撕裂的脆响，像是有人在狠狠撕碎她最后的希望。花折枝突然剧烈咳嗽，

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掌心绽开猩红血梅——三日前她为了给谢景晟试新药，

不慎吸入有毒的药粉，落下了这咳血的顽疾。每一次咳嗽，都像是有把钝刀在胸腔里搅动，

可比起心里的痛，这身体上的折磨又算得了什么？她想起试药那日，

谢景晟冷漠的眼神：“既然你当年能为南离世子背叛我，如今为我试药也是应该。

”“王妃不可！”侍卫长横剑拦住踉跄奔来的身影。花折枝望着满地破碎的龙凤烛，

烛泪早已凝固，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她忽然抬手拔下挽发的银簪抵住咽喉，

素白的脖颈上立刻沁出细密的血珠：“让我见他，否则你们抬着尸首去贺新婚大典。

”声音沙哑而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侍卫们面面相觑，犹豫间，她已经拖着铁链，

一瘸一拐地朝着正厅走去，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暗红的血迹。正厅内红烛高烧，

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谢景晟身着大红喜袍，衬得他越发俊朗无双，

可那眉眼间的冷意却能将人冻伤。他指尖摩挲着合卺酒杯上的并蒂莲，

这本该是属于他和折枝的婚器，此刻却要与花雨烟共饮。想到这里，他突然捏碎酒杯，

锋利的瓷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可他却恍若未觉，

仿佛这样就能碾碎记忆里折枝绣嫁衣时羞红的笑靥。花雨烟娇嗔着拿出丝帕为他擦拭，

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晟哥哥...”破碎的呼唤刺破喧嚣。谢景晟转身，

看见花折枝跌在朱漆门槛上，素白衣裙浸着暗红——她竟生生爬过铺满碎瓷的禁道。

那是他特意让人铺下的，只为了惩罚她的“不忠”。侍卫慌忙去扶，却被她用力推开，

污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你说过...说过红绸只为我铺...”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哽咽，

像一把重锤砸在谢景晟心上。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但很快，

冷硬的表情又重新笼罩在脸上。就在这时，花雨烟的红盖头意外滑落，

露出与折枝七分相似的眉眼。谢景晟瞳孔剧震，思绪瞬间被拉回当年那个雪夜。

那时他遭人暗算，折枝为了护他周全，生生挨了一刀，从此容貌尽毁。而眼前这张完好的脸，

此刻正挂着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可在谢景晟眼中，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想起那些被辜负的日夜，心中的恨意再次翻涌。“拖下去。”他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

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三十鞭，蘸盐水。”话音刚落，花雨烟便娇声说道：“王爷，

姐姐她许是一时糊涂，不如饶了她这一回...”“是她自找，怨不得本王。

”谢景晟打断她的话，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人按压在凳子上的花折枝，眼神中满是厌恶与恨意。

花折枝的眼神与他对视，那眼神里有委屈、有绝望，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

期待他能相信自己。花折枝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爱她如命的男人，

卑微无比地开口：“谢景王爷，折枝愿受罚，折枝什么都能承受，但求王爷，别碰她，

好不好？”她知道，花雨烟的娘一入府，便用阴谋诡计活活气死了她的母亲和祖母，

而花雨烟更是继承了她母亲的狠辣，这些年处处刁难她，变着法子折磨她。她不求别的，

只求谢景晟别让她最后的盼头也破灭。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充满不甘的眼神，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花雨烟却楚楚可怜地说道：“姐姐，妹妹待王爷真心实意，

姐姐不喜王爷便罢，何以要拆散妹妹与王爷？”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谢景晟的表情，

往他身边靠了靠。花折枝不再理会她，只是望着谢景晟，再次哀求：“别碰她，

求你了...”可回应她的，是谢景晟一声冰冷的“动手！

”配了辣椒汁的鞭子带着呼啸声落下，剧痛蓦地传来，花折枝的背上瞬间皮开肉绽。

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指甲深深断在了掌心。

周围传来众人的议论声：“活该啊，当年要是履行婚约嫁给武陵王，而不是高攀南离世子爷，

这人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就是就是，这就是报应！”这些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

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这些话像一根根毒针，扎进花折枝的心口。她惨白着脸惨笑，

想起当年的真相。明明是她跪在雪地里，求南离世子看在旧情的份上，

保住谢景晟的命；是她为了见他一面，被花雨烟设计陷害，从高高的石阶上摔下，摔折了腿，

从此落下病根；是她让贴身侍女怜儿卖掉了所有值钱的首饰，换来盘缠，

托人送到谢景晟手中。她还曾满怀期待地书信与他：盼君归，待君娶。她何曾对不住他？

在相府的那段日子，是真正的暗无天日。花雨烟母女处处刁难，动辄打骂，

可她都咬牙忍了下来。支撑她的，不过是心中的一点念想，想着有朝一日谢景晟能回来，

能知道真相，能再对她说那句——“此后余生，有我护你。”鞭子一鞭又一鞭地落下，

花折枝的背部早已疼到麻木。她的手深深扣进木凳里，木屑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视线愈发模糊，可她强撑着一口气，不肯闭上眼睛。目光中，她最爱的人容貌清俊，

就站在她的前方冷冷地望着她，而他怀里拥着的花雨烟，却慢慢勾起红唇，

那笑容里藏着的得意与嘲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将花折枝最后的希望彻底绞碎。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美好的春天，

与谢景晟在梅树下许下诺言的时刻。寒梅旧誓隆冬的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老御医的手不住颤抖，捧着药碗的指节泛白：“姑娘，这‘九死还魂散’需以活人精血为引，

日日取心头血调和，便是铁打的身子，三年之内也必定油尽灯枯啊！

”他望着屏风后昏睡的谢景晟，又看向花折枝，眼中满是不忍与担忧。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窗外的寒气交织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

花折枝握着匕首的手却稳如磐石。她凝视着榻上的人，谢景晟的脸色比窗纸还要苍白，

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三日前，她收到密信，

说谢景晟在边境遭奸人埋伏，中了剧毒，性命垂危。那一刻，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想尽办法将人偷偷接入相府的密室。为了避开花雨烟母女的耳目，

她连夜将谢景晟藏在堆满杂物的地窖里，自己则日夜守在他身边。“只要他能活。

”花折枝轻声呢喃，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心口。温热的血珠坠入药汤，泛起细密的涟漪，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春日，少年将军谢景晟执起她的手，

将一枚刻着“晟”字的玉铃铛系在她腕间，眼神坚定而温柔：“等我立下战功，

就去求皇上赐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那清脆的铃铛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花折枝忙用帕子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

榻上的人眼睫微微颤动，她慌乱地戴上面纱，可还没等完全遮住，

谢景晟已经一把扯下了纱巾。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狰狞的疤痕上，那疤痕从眉骨蜿蜒至下颌，

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谢景晟眼中滚落，砸在那道疤痕上：“是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