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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黄昏,派往淮城的斥候终于返回。
刘太守带着众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询问。
“傅公子可启程了?”
“粮车筹备如何?”
“他带了多少人马回来?”
斥候艰难地摇头,目光躲闪地望向我。
前世这一幕曾让我心如刀绞,如今却只觉可笑。
我示意亲兵给他递上水囊,温和道:“但说无妨。”
斥候咽了咽唾沫,吞吞吐吐地开口:“傅公子不信城中有变,他说......”
“他说......定是霍夫人想破坏他与何梦雪独处的机会,才瞎编的谎话。”
帐中哗然。
刘太守拍案而起:“荒唐!傅家满门悬于城墙,他竟以为这是儿女私情?”
副将们也冷笑连连:“难怪主动请缨去淮城,原来是急着会情人!”
“将军为救他家人要冒全军覆没之险,他却在行此等苟且之事!”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时,一声急促的嘶喊破空而来。
“将军!急报!”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连声音都带着喘息:
“将军!不好了!敌军开始处决人质了,他们每过一个时辰便推下十人。连傅大人都被砍去了右手。”
“畜生!”
刘太守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哐当作响。
“霍夫人,让我带三百死士,今夜就摸上城墙吧!”
听到我那“好公公”傅远山的大名,我眼前不由浮现前世场景。
得救后第三日,我这位公公曾在庆功宴上当众嘲讽:“若非雪儿侄女一家在淮河牵制叛军主力,单凭某个粗鲁妇人硬闯,我们早成刀下鬼了。”
我们霍家三万兵士,皆骁勇善战,在他口中成了“不知变通的蠢材”。
火盆里的炭块发出噼啪声响,我将急报缓缓投入火焰。
字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如同城墙上垂死的傅家人。
我捏紧拳头,平静开口:“传令全军,继续加固防御工事。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
“霍夫人!”刘太守惊讶地瞪大眼,“傅珩可是您拜过天地的夫君啊!”
我冷笑一声。
是啊,我那好夫君。
前世我身陷大狱时,他带着何梦雪一同来探监。
隔着铁栅栏,他对我说:“你以为我爹真看得上你这个粗野的将门之女?不过是要借你霍家军威罢了。”
何梦雪身上穿的那身浮光锦,还是我嫁妆里的。
帐外暮色如血,建康城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幕。
我仿佛听见傅家人在惨叫。
那个总克扣我家军粮的傅家大伯,那个往父亲营中塞细作的傅家三叔,还有那些每逢节庆就嘲笑我“粗鄙不堪”的傅家小辈。
前世折损我霍家将士救下的,不过是一窝毒蛇。
大火足足烧了三日,刘太守冲进大帐时,官袍上还沾着城墙飘来的骨灰。
他双目赤红如疯兽。
“傅家死得只剩傅远山了!”
“叛军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没有粮草,我们根本撑不过三日!”
他突然拔出佩剑砍向案几:“不行!我这就带轻骑去淮城把那对狗男女绑来!”
我伸手去拦,剑锋擦过掌心,血珠溅在军事地图上。
刘太守已旋风般冲出帐外,只留下一句:“霍昭!你不管夫君一家死活,我建康百姓却不能等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