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泽,你当真要如此绝情?」我攥着那张和离书,指尖发颤。「昭雪,
你我本就不该开始。」他的声音像浸了冰。三年前花前月下说非我不娶的人,
如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1「不该开始?」我笑出了眼泪,妆粉被泪水冲得斑驳,
「那顾大人当初为何要三媒六聘娶我过门?为何要跪在我面前发誓照顾我一辈子?」
他转过身来,眉眼依旧俊朗,却陌生得可怕。「那时我只是年少无知,被你美色所祸。」
他顿了顿,「母亲说得对,你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子,不适合做顾家主母。」我浑身发冷,
原来如此。「顾承泽,你今日所言,可对得起你曾经的海誓山盟?」
我抓起案上砚台砸在地上,墨汁溅上他衣摆,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收拾东西吧,明日我派人送你回沈家老宅。」走出书房时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春桃扶着我哭成了泪人。「**,姑爷他怎么能...」我摇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载夫妻,原来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错误。妆台上的铜镜映出我惨白的脸,
我忽然想起今早的干呕,月信也迟了半月...不,不可能,定是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的缘故。
和离那日下着细雨,我穿着初嫁时的绯色衣裙跨出顾府大门,像个笑话。顾承泽没来送,
只派管家递了张银票。「大人说,算是补偿。」老管家眼神躲闪。我撕了银票扬在空中,
碎纸混着雨水粘在青石板上。「告诉他,我沈昭雪不稀罕。」马车驶离时,
我终究没忍住回头,顾府匾额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沈家老宅年久失修,
我躺在潮湿的被褥里发了三天高热。梦里总见顾承泽站在远处,我想追上去问个明白,
他却转身就走。第四日清晨,我被一阵恶心惊醒,趴在痰盂边吐得昏天黑地。
春桃拍着我的背突然惊呼:「**,您该不会是...」我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别胡说,
去请大夫来。」老大夫搭脉时眉头越皱越紧,我心跳如擂鼓。「夫人这是喜脉,
约莫两个月了。」他捋着胡子道喜,却见我面无血色。春桃送走大夫后,我盯着床帐发呆。
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若顾承泽知道...我猛地摇头,他不会知道,也不能知道。
既然他嫌我不配做顾家主母,又怎配做这孩子的父亲?「**,这事瞒不住的...」
春桃急得直搓手。我抚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带我去城南的保和堂抓副安胎药,别让人知道。」我嘱咐她。这宅子破旧偏僻,
只要小心些,没人会知道我有了身孕。等胎稳了,我就离开,总好过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
保和堂的坐堂大夫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见我戴着帷帽也不多问,仔细写了药方。
正等着抓药,忽听门口一阵骚动。「顾大人您亲自来取药?派个小厮来就是了...」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慌忙背过身去。那熟悉的嗓音淡淡应道:「母亲咳疾犯了,
我来看看新到的川贝。」是顾承泽。2我想躲进里间却来不及了,他已走到柜台前,
与我仅隔三步。他瘦了,眼下泛着青黑,官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药童高声念我的药方:「当归三钱、白芍五钱、艾叶...」顾承泽突然转头看我,
目光如电。我攥紧药方想走,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沈昭雪?」他声音发颤,
「这方子是...」「放手!」我挣不开他的钳制,帷帽滑落,露出憔悴面容。
他盯着我的肚子,眼中情绪翻涌。「你有了身孕?」我冷笑:「与顾大人何干?
和离书上写得清楚,你我恩断义绝。」他喉结滚动,竟红了眼眶:「是我的孩子?」
药堂里众人窃窃私语,我羞愤交加:「不是!我与你早无瓜葛!」
他猛地将我打横抱起往外走,我捶打他胸膛:「顾承泽你疯了!放我下来!」
他在我耳边低吼:「别动,你想全京城都知道?」我僵住了,任由他把我塞进马车。
车厢里弥漫着熟悉的沉水香,我缩在角落戒备地看他。他伸手想碰我肚子,被我狠狠拍开。
「现在装什么慈父?和离时怎么不见你留情?」「我不知道你有了孩子...」他嗓音沙哑。
我嗤笑:「若有孩子你就不和离了?顾承泽,你当我是什么?生育工具?」马车突然颠簸,
我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干呕。他慌忙递来帕子,被我推开。他竟单膝跪在车厢里替我拍背,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昭雪,让我照顾你。」他说得诚恳,我却只觉得讽刺。
「送我回沈宅。」我疲惫地闭上眼。他沉默半晌,吩咐车夫改道。下车时他执意搀扶,
我甩开他的手:「顾大人请回吧,你我如今桥归桥路归路。」
他却说:「明日我让人送补品来。」我头也不回地进门,吩咐春桃落栓。夜里我辗转难眠,
腹中隐隐作痛,不知是胎气不稳,还是心绪难平。次日清晨,春桃惊呼着跑来:「**,
门口堆满了东西!」我推开窗,见院门前摆着十几个红木箱子,
绫罗绸缎、药材补品堆成小山。顾承泽一袭月白常服立在阶下,晨光中眉眼如画,
恍若当年求亲时的模样。见我开窗,他仰头微笑:「昭雪,早膳用了吗?」我砰地关上窗。
「把这些都扔出去!」我对春桃说。她却犹豫:「**,您如今身子重,这些补药...」
「我就是病死也不用他的东西!」话音刚落,小腹一阵抽痛,我冷汗涔涔地蹲下来。
春桃吓得大叫,院门被猛地踹开,顾承泽冲进来抱起我:「去请太医!快!」
我疼得视线模糊。太医说是气急攻心导致胎动不安,开了安胎药嘱咐静养。
顾承泽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亲自煎药喂我。药苦得我皱眉,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蜜饯:「你从前怕苦,总要在药里加蜂蜜。」我怔住了,这小事他竟记得。
见我愣神,他试探着握住我的手:「昭雪,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弥补什么?」
我抽回手,「顾大人不是嫌我沈家门第低微?」他摇头,
眼底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是我糊涂。这些日子我...」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嘈杂声。
顾夫人带着丫鬟气势汹汹闯进来:「承泽!你竟为了这女人告假三日?」见我躺在床上,
她冷笑:「果然是个狐媚子,和离了还勾着男人不放!」顾承泽挡在我前面:「母亲,
昭雪有了我的骨肉。」顾夫人瞪大眼睛,随即喜上眉梢:「当真?快让我看看!」
她推开儿子凑到床前,变脸比翻书还快。「好孩子,早说有孕何必闹和离?明日就搬回顾府!
」我胃里一阵恶心,这态度转变令人作呕。顾承泽看出我的抗拒,劝走了母亲,
回来时满脸歉疚。「我不会回顾府。」我斩钉截铁地说。
他沉默良久:「那我搬来沈宅照顾你。」我气笑了:「顾大人,我们和离了。」
他忽然单膝跪地,执起我的手贴在额头:「昭雪,我错了。这些天我夜不能寐,
一闭眼就是你哭着离开的样子...」他声音哽咽,我心头微颤,却硬起心肠:「晚了,
顾承泽。」3他日日来沈宅报到,我不开门,他就站在院外等到深夜。第七日下起暴雨,
春桃偷瞄窗外:「**,顾大人还在那儿站着呢。」我掀帘一看,
他浑身湿透仍固执地立在雨中,像尊雕像。心一软,我让春桃拿了伞去。他进来时发梢滴水,
却笑着从怀里掏出包干爽的桂花糕:「西街王记的,你最爱吃。」「傻不傻?」我递去干布,
他趁机握住我的手不放。「为你,值得。」他眼神炽热,我慌忙抽手,却摸到他掌心一道疤。
「这是...」他轻描淡写:「那日摔了砚台划的。」我心头刺痛,
想起自己气急败坏砸砚台的情景。他忽然说:「其实我每日都去保和堂,盼着能再见你一面。
」我鼻子一酸,慌忙背过身去。他小心翼翼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昭雪,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腹中胎儿突然轻轻一动,像在回应。我僵住了,这感觉奇妙又温暖。
他察觉到异样,惊喜地摸我肚子:「孩子动了?」我点点头,忽然泪如雨下。
他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泪:「别哭,对身子不好...」那夜他留宿在外间,半夜我口渴起身,
见他蜷在窄榻上睡得不安稳,官服都没脱。月光下他眉头紧锁,嘴里喃喃念着我的名字。
我轻手轻脚给他盖被,却被他抓住手腕拽进怀里。「昭雪...」他半梦半醒地吻我发顶,
气息灼热。我没挣脱,静静听他心跳,恍惚回到新婚时。清晨醒来发现枕边多了支玉簪,
正是和离前我在珍宝阁多看两眼的那支。他端着粥进来,眼下乌青却笑得温柔:「醒了?
我熬了鸡丝粥。」我尝了一口,咸得发苦,显然是他亲手做的。
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大人,如今竟为我下厨。我忍着泪一口口吃完,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变故发生在第二十五天。那日他说有公务要办,匆匆离去。我胃口不好,
春桃说城东有家新开的蜜饯铺子。我们乘马车路过顾府后门时,
我听见顾夫人尖利的嗓音:「顾家已无退路,你父亲因贪腐案被御史盯上,随时可能倒台。」
「必须有个嫡孙继承香火,否则顾家就完了!」「...等生了赶紧把那孩子接回顾家!
至于沈氏,给笔银子打发了便是。」我浑身血液凝固,示意车夫停车。「母亲,昭雪性子烈,
强行分开她与孩子会出事的。」是顾承泽的声音。顾夫人冷哼:「不过是个女人,
京城多少闺秀等着嫁你?她沈昭雪算什么东西!」我死死攥住窗棂,指甲折断都不觉疼。
他又说:「我会想办法让她同意...毕竟孩子需要父亲。」脚步声渐近,
我慌忙吩咐车夫离开。回到沈宅我瘫坐在地,方才的对话如刀子剜心。
原来这些天的温柔体贴,都是为了孩子!春桃急得直哭,我反而笑了,笑得眼泪横流。
多可笑啊,我竟差点再次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4顾承泽开始频繁出入沈宅,每次来都带着补品,
眼神却越来越冷。我盯着他放下的药碗,指尖发颤:「这药味道不对。」
他面不改色:「太医开的安胎药,别多想。」我冷笑:「是吗?那顾大人先尝一口?」
他眉头一皱似乎失去了耐心,伸手要捏我的下巴:「沈昭雪,别不识好歹。」
我猛地拍开他的手,药碗翻倒,黑汁泼了一地。第二天,顾夫人亲自登门,
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粗的婆子。她假惺惺地笑:「昭雪啊,你这胎不稳,还是回顾府养着吧。
」我攥紧袖中的剪刀,面上不动声色:「不劳夫人费心,我在这儿挺好。」
她脸色一沉:「由不得你!来人,扶少夫人上车!」那两个婆子立刻扑上来拽我,
我反手一剪子扎在其中一个手上,鲜血溅上裙摆。顾夫人尖叫后退:「疯了!这**疯了!」
我举着剪刀冷笑:「再碰我一下,我就捅穿自己的肚子!你们不是要孩子吗?
我让你们连具全尸都捞不着!」她脸色煞白,终于慌了神:「你、你敢!」我往前一步,
剪刀抵上小腹:「试试?」她吓得踉跄逃出门,临走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那晚,
沈宅外多了几个黑影,整夜徘徊。春桃吓得直哭:「**,他们是不是要放火烧死咱们?」
我盯着跳动的烛火,冷笑:「他们不敢。顾家要的是孩子,不是人命。」可第二天清晨,
厨房送来的粥里浮着一层可疑的粉末。没想到他们等不及了,为了让我早产竟然下毒。
我舀起一勺,冷笑:「春桃,去把粥喂给后院的野狗。」不到半刻钟,那狗就口吐白沫死了。
顾承泽再来时,我直接把死狗丢到他脚下。他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踩住狗尸冷笑:「顾大人连下毒都这么拙劣?」他攥紧拳头,终于撕破脸:「沈昭雪,
你以为有孕就能拿捏顾家?这孩子生下来也得姓顾!至于你——」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别逼我亲手送你上路!」我被他掐得眼前发黑,却咧嘴笑了:「掐啊……掐死我,
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孩子!」他猛地松手,我瘫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他居高临下地睨我:「你以为我没办法?太医说了,七个月就能剖腹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