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就要出发了。
未婚夫却死死拦住我们,非要等在河边洗脸的公主病秀兰。
这是一趟通往国营纺织厂的末班车。
要是错过,我们就只能留在乡下。
火车开动的最后关头,我咬咬牙,招呼同行几人将未婚夫架上火车。
我们得以顺利进厂,成了光荣的纺织工人。
而秀兰错过招工,被迫留在村里嫁给老鳏夫三年抱两。
最后一次生育时她难产去世,死后还被配了阴婚。
未婚夫面上无波无澜,
可婚礼当夜,却用麻绳勒住我的脖颈。
他通红着眼怨毒道:
“都是你蛇蝎心肠,才让秀兰失去进城打工的机会!”
“她生前受了那么多折磨,你凭什么活得好好的!”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火车即将出发时。
看着未婚夫朝河边张望的背影,我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这次,就让他自食恶果吧。
1
“你们急什么,急着去投胎吗?”
“反正介绍信都放在我这里,你们有本事就上火车。”
陆野梗着脖子,一脸悲愤。
可是没有介绍信,我们连火车都坐不了。
听到争执声,我还在恍恍惚惚。
死亡的绝望和恐惧依旧笼罩着我。
烈日下,几个同行的青年和陆野吵得激烈。
有人想要去抢介绍信。
却见陆野面容扭曲狰狞,一只手捏着火柴。
“你们再逼我,我就把介绍信烧了,谁都去不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吓得面色发白。
能去城里进厂做工,在这个时代,相当于祖坟冒青烟。
“陆野,你疯了吗?你想等秀兰就自己等啊,凭什么拖累我们?”
“对啊,快把介绍信还给我们。”
众人的指责声中,陆野不为所动。
他眼神阴鸷可怖,见有人要过来抢,立马划动火柴,
“再过来,我们就一起下地狱。”
一时,所有人都呆愣住。
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陆野咬牙切齿,
“你们真是自私!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也算沾亲带故,你们却想丢下秀兰。”
“秀兰的介绍信也在我这里,如果我们走了,那秀兰怎么办?”
因为陆野是村长的儿子,平时在村里小有威望。
上路前,村长交到陆野手里。
而陆野说会帮我们保管,我们也就应下了。
现在,所有人的肠子都悔青了。
有人拉着我说,
“梁云,你快去劝劝你未婚夫啊,再拖下去,我们就错过火车了。”
我低垂眼帘。
陆野什么时候听我的话?
他一门心思在乎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梁秀兰。
我父亲是一名烈士。
生我那天,父亲的噩耗传来,母亲受了太大**,大出血离世。
我从小就是跟着爷爷长大。
之后,爷爷也走了。
我就被村长家收养。
在外人看来,村长一家有情有义,愿意收留我这个孤儿。
但我死过一次才看得清楚,陆野一家收留我是为了吃绝户。
不仅仅是为了我家的房子和土地,更是为了得到我的烈士遗孤抚恤金。
陆野阴冷的眼睛打量着我。
“怎么梁云,你也想拦我?”
“没有,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该抛下秀兰。”
我极力掩饰心中的恨。
听我这样说,同乡们瞬间就不乐意了。
“梁云,你能不能理性一点?不能因为他是你未婚夫就偏袒他。”
“对啊,我们这些人如果因此错过进城进厂的机会,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同乡们的责骂声,让陆野更加不屑。
他冷觑了他们一眼,喝道:
“叫什么!你们之所以能有进厂的机会,是我爸为你们争取来的。”
“再啰嗦,就都别去了。”
陆野晃了晃手里的介绍信,得意又挑衅。
见我一直安安静静,他打量了我一眼,
“梁云比你们都听话啊,你们学学她。”
我冷笑一声,没有反驳。
陆野也是会为自己脸上贴金。
村长里能多出那么多个进厂的机会,和他陆野一家有什么关系?
我们这群人里,要么是烈士子女,要么就是家中父母亲人有对社会巨大贡献的困难户……
唯独陆野和梁秀兰是靠着我爸的关系,得到推荐信。
2
陆野是烈士的准女婿,组织上自然会给他进厂名额;
而梁秀兰则是自称是我爸的干女儿,还让村长出来作证……
前世,我并未出来拆穿。
这一世,可不行了。
烈日炙烤着大地,到处都被晒得发烫。
前方不远处火车头的汽笛声像催命符一样尖锐。
同乡里有个叫王强的青年崩溃了。
他爸是老矿工。
因为一场暴雨被永远埋在矿下才为他换来这个进厂名额。
“陆野!你踏马把介绍信给我!”
王强猛地扑过去。
而陆野却后退一步,咬咬牙。
他旋即划燃的火柴。
“噌”一声。
火苗凑近牛皮纸信封……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纸页边缘刚泛起焦黑。
“陆野哥——我来了——”
梁秀兰提着裤腿,一张白净的小脸透着红。
她走到近前还慢条斯理地掏出小镜子臭美。
面对众人的不满地指责,她笑了笑。
“急什么急呀,火车难道会长出翅膀飞——”
此时,陆野已经把火柴揣回兜里。
接着献宝似的把信封递过去,“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进城了。”
王强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吱响。
梁秀兰接过信封时,指尖故意擦过陆野的手背,还给他眨了眨眼。
上一世我怎么就没看清,这对狗男女早就背着我暗通曲款?
我还真就信了他们只是哥哥妹妹的借口。
火车的汽笛再次拉响。
王强抢过装着介绍信的牛皮纸信封,冲我们喊: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啊!”
一群人开始疯了似的跑过去。
我跟在后面小跑着。
梁秀兰被陆野牵着手。
经过我时,好像才注意到我。
“云姐,你跑那么慢,是不是还在生陆野哥的气,故意拖后腿?”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刚说完。
可,幸运之神没有眷顾我们。
火车门在这时彻底关上。
随着火车越开越快,周遭静得可怕。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打破了死寂。
“我爷爷的坟还没去扫呢,这趟火车,不坐也罢。”
火车逐渐远去,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捂住嘴,哭出来。
王强为首的人脸色阴沉得吓人。
有人揪住陆野的衣领,破口大骂,
“**的,你现在满意了?”
“梁秀兰这个挨千刀,非要去洗脸。你是脸皮太厚了,不洗脸见不了人吗!”
梁秀兰的脸色变彻底白了。
她哆哆嗦嗦地躲在陆野身后。
“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野则气得恨恨瞪着我:
“梁云!你不要阴阳怪气,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
“我阴阳怪气?”我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站台上显得有些诡异。
王强甚至迁怒于我,
“梁云,你未婚夫做出这样的事,你不该负责吗?”
“对啊,我们是相信你,才愿意让陆野保管推荐信。”
一群人冲天的怒火,需要发泄口。
我点点头。
我理解他们的不理智,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起冲突。
那头,陆野已经被几个男青年揍了好几拳。
他倒是硬气,愣是一声都没喊。
直到梁秀兰也被几个女生推搡,陆野彻底怒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恶狠狠道,
“你们要是敢碰她,老子废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