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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文这才迈步上前,他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微微,许诺现在是我的......助理......”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沈修文和许诺坐在我的左右两侧,他们二人没有一句对话,许诺似乎对我有些惧怕,或许是有些愧疚,整场下来对我十分殷勤。
我一抬手她便递来纸巾,杯子空了一半就殷勤添水,
如果她没有惊慌到打翻两次水杯就更好了。
沈修文皱着眉斥责她干不好就不要干了,
许诺小声嗫嚅说着对不起。
我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这水是洒在我身上的,和他说什么对不起?
服务生端上一盅熬的雪白的鱼汤,许诺又忙不迭地要为我盛汤。
沈修文放下筷子:“微微还在观察期,不能吃这些发物”
许诺愣住了,说着对不起,失魂落魄地坐下,像只木偶一样将鱼汤往自己嘴里送。
沈修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察觉他的生意似乎都拔高了许多“你海鲜过敏不知道?不要命了?”
许诺的眼睛更红了,
一旁的陈淼面露尴尬,小声朝我说:“这家餐厅不好吃,下次不来了。”
谁说这餐厅不好,这餐厅可太好了。
洗手间补妆时,陈淼才悄悄告诉我,
原来三年前出事后,许诺就被婚庆公司辞退了,并且威胁她我们要追究的责任和赔偿都由她一人承担。她没有办法,在公司堵住了沈修文,哭的梨花带雨。
沈修文还不至于要她来赔偿,但也确实对这个间接害了我的人没有任何好脸色。
许诺却反复说着对不起我,铁了心的赔罪。她日夜蹲守沈修文,并写下了欠条,说一定会打工偿还这一切。
沈修文为了羞辱她,说公司缺个清洁工,没想到许诺答应了。
此后不管沈修文如何折辱、迁怒她,许诺都一言不发。连带着我的朋友们对她冷嘲热讽,她也照单全收。
“她可真是贱啊”陈淼对着镜子补口红一边说道
是吗,那她是什么时候从清洁工变成助理的?
又是什么时候,她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而你们都觉得这很正常,没什么不妥的
在那些我沉睡的夜晚。
她已经潜入了你们的生活,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甚至,已经取代了我的位置。
我沉睡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满心都是如何苏醒,回到大家的身旁,
可清醒的人,脚步并没有为我停留,生活还在向前。
我突然想起前几日沈修文来医院接我时那不名的目光,许诺弯腰鞠躬在我身前。
沈修文,你究竟是为我的苏醒而欣喜若狂。还是为她弯下的腰而突然心伤?
陈淼还在洗手间接着电话,我有些胸闷先出来,
走廊上,有个人半倚在墙边叼着根烟,正吐出一个烟圈。
我顿了顿脚步才辨认出是秦越,他是我们高三时的同学,和沈修文关系不错,三年前还是沈修文的伴郎,只是那时我满心满眼都只有沈修文了,和他倒不算太熟。刚刚吃饭时,他也坐在我对面的位置,没什么寒暄。
我朝秦越笑笑,算打了招呼,他却没由来的拦住我的去路。
“你不生气吗?”
没头脑的一句话,我却莫名觉得他说的是沈修文与许诺,
皱了皱眉,我无法违心的说不在乎,却也不愿多说。
秦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记得你大学也是学数科的,沈修文的公司,是你俩一起创办的吧?”
说着,他往我手里塞了张名片:“有需要联系我,当然,希望你用不上”
他掐灭了香烟大步流星离去,只剩下莫名的我站在原地
低头看去,名片上赫然——微生科技董事长,秦越。
5
聚会散场,沈修文无视了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许诺,打开车门带我回家,
车内他轻叹一声:“微微,许诺她......”
“我承认三年前那是意外,我不会把账算到她头上,但是不追究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不会还要我和她做朋友吧?”我冷冷的打断他。
沈修文的笑容敛却:“是,当年是她工作有疏忽,但你也说了那是一个意外,她这几年为了道歉赔罪也不容易,我没少给她气受。我让她做助理也是她有能力,做个清洁工实在是浪费了”
眼见沈修文一直辩解,我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沈修文,躺在医院险些死透了的,是我。除了我醒来时那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她的道歉和赔罪,我收到了吗?你总不能慷他人之慨,要我为你的正义买单?”
沈修文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他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似是失望。
“微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咄咄逼人?她只是一个助理而已。”
“你会记得助理海鲜过敏?还是助理可以在你车上放这个东西!”
我一把下安全带上的库洛米,朝他脸上甩去:“沈修文,谎话骗骗自己就算了,你跟我说,不觉得可笑吗?”
沈修文捧着库洛米怔住,我眼见他呆滞模样,解开安全带下车,拦了辆出租头也不回的离开。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大学时社团的学妹找各种理由和借口给他送爱心餐,我问他是如何解决的。
他只笑着揽过我:“我说,我女朋友说你做饭挺好吃的,你下次能送两份吗?她骂我神经病”
当时我俩笑作一团,他得以道:“这些小把戏才难不倒我,我可是熟读男德课文的人”。
公司刚起步时,也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往他身上贴,
吓得沈修文告诉人事部,以后尽量只招男的(还得是直的)助理更是万万不可。
从十六岁开始相依为命,我们俩用着微薄的一些补偿艰难度日。
沈修文每一个放学的夜晚都会去打零工,我们这对失去了亲人的苦命人彼此相依取暖。
失去母亲后他仅用了几天,就默默为我撑起了一座遮风挡雨的堡垒。
直到十八岁那天,沈修文赶在最后一刻一路跑来为我点亮了蜡烛,微小的蛋糕被他藏在怀中,却在颠簸中碎了一半。在他懊恼和愧疚的目光下,我不顾一切吻了他的嘴角,往后的八年里,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离开了长街和小镇,在更大更好的城市生根发芽。
他用了八年时间才为我准备了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如果没有婚礼上的那场意外,或许此次此刻,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一切都会不一样。
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样子。
回到家后许久,沈修文都没有回来
我打开手机却刷到了许诺的朋友圈,原来当初为了沟通婚礼细节,我是加过她的。
“偷来的幸福注定是要还的吗?十二点的钟声一过,我还是那个小丑......”发送时间是在二十分钟之前。
我再刷新,这一条却被删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在副驾驶上的**和一张夜景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眼睛却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安全带上的库洛米格外的刺眼,还有沈修文精瘦的一只手臂。她配文:“不,有人说,我值得。”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她的名片,删除
然后拨出了一通电话,
“秦总,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