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我在书院后院的梅树下练字,雨丝打湿了纸面,墨迹晕开一片。
我正懊恼地收起笔,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柏安筠,你的字写得真好,比先生还遒劲几分!
”我回头一看,是卢婉清。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笑眯眯地站在那儿,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襦裙,
裙摆绣着精致的芙蓉花,衬得她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我有些戒备,
低声说:“卢**过奖了,不过是些涂鸦,入不了眼。”她却不以为意,凑过来瞧我的字,
啧啧称奇:“别谦虚了!我爹请的那些书法先生,写得还没你一半好看!”她顿了顿,
眨着眼睛问:“柏安筠,你能不能教我写字?我瞧着你这手字,学成了准能让我爹夸我!
”我愣住了。建康城谁不知道卢氏富可敌国?卢婉清想要学书法,什么样的名师请不到,
怎会找上我这个乡下丫头?我警惕地问:“卢**,你为何找我?书院里书法好的同窗不少,
你大可请她们指点。”卢婉清撇撇嘴,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屑:“那些人?哼,个个巴结姜怡,
嘴里没一句真话。我瞧你不一样,敢跟姜怡硬杠,骨头硬得很!”她说着,
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点心,塞到我手里:“喏,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桂花糕,你尝尝!
就当是拜师礼了!”我看着那包点心,裹在油纸里,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我咽了口唾沫,
终究没忍住,打开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比我这辈子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卢婉清见我吃得开心,笑得眼睛都弯了:“怎么样?好吃吧?以后你教我写字,
我天天给你带点心!”从那天起,我和卢婉清成了朋友。她不像姜怡那般心机深沉,
也不像其他官家**那样眼高于顶。她性子直爽,爱笑爱闹,学书法时虽笨拙,却从不偷懒。
我教她握笔、运腕,她学得认真,还时常拉着我去城里的茶馆吃点心,
或是送我些她用过的笔墨纸砚。有一次,她甚至送了我一件月白色的襦裙,说是她穿小了,
给我正好合适。我推辞不过,穿上后照了照铜镜,竟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变了个人。
可好景不长。姜怡很快察觉了我和卢婉清的交情,嫉恨得眼珠子都红了。
她开始变本加厉地找我麻烦。有一次,我在书院藏书阁抄书稿,姜怡带了几个跟班,
故意撞翻了我的砚台,墨汁泼了我满身。她捂着嘴假惺惺地说:“哎呀,柏安筠,
我不是故意的!你这身衣裳脏了,我赔你一件新的吧!”我冷冷地看着她,低声说:“姜怡,
你这点伎俩,省省吧。我的衣裳,不劳你费心。”她气得脸都歪了,甩手就走。可我知道,
她绝不会就此罢休。果然,没过几天,书院里传出流言,说我偷了卢婉清的玉佩,
还拿去当铺换了钱。这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连当铺的名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她这人,
真是跟玉佩杠上了?同窗们看我的眼神又变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卢婉清急得跑来找我,
气呼呼地说:“安筠,我根本没丢玉佩!肯定是姜怡那**在造谣!”我心下一沉,
知道姜怡这是要借卢婉清的手对付我。她知道卢氏的势力远超姜家,
若能挑拨我和卢婉清翻脸,我在书院就彻底没了立足之地。我咬牙道:“婉清,你信我吗?
”卢婉清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信!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姜怡那点鬼心思,
我一眼就看穿了!”我松了口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些年,除了老秀才,
从没人这样无条件地信我。我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婉清,谢谢你。这事我来处理,
你别掺和,免得姜家找你麻烦。”卢婉清却不干,拍着胸脯说:“找我麻烦?哼,
我爹是建康首富,姜家算个屁!安筠,这事我帮定了!”在卢婉清的坚持下,
我们开始暗中调查。她托家里的管事去城里当铺打听,果然查出有人拿着卢氏的玉佩去典当,
可那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个陌生的男子。管事还查到,那男子是姜叔手下的衙役,
平日里专帮姜家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冷笑一声,心想姜怡这回真是自掘坟墓。
我把查到的证据整理好,写成一封匿名信,送到了县令府。信里不仅写了玉佩的事,
还提了姜叔这些年贪墨公款、欺压商户的罪行。我知道,县令大人新上任,正急于立威,
姜叔这块肥肉,怕是他早就盯上了。果然,没过几天,县衙的捕快就闯进姜家,
抄出了几箱子金银珠宝和一堆来路不明的账簿。姜叔被锁了枷,押到衙门受审,
姜怡吓得花容失色,整日躲在书院不敢出门。书院里炸开了锅。同窗们议论纷纷,
说姜家这回怕是要完。姜怡的跟班们也作鸟兽散,再没人围着她献殷勤。
我看着她孤零零的身影,心里却没有半点快意。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姜家的根基虽伤了,
可还没倒。我要的,是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可就在我以为胜券在握时,麻烦又找上了门。
4这天夜里,我在小屋子铺盖里翻出一封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掩饰笔迹:“柏安筠,
若不想你爹娘性命不保,三日后子时,独自来城外乱葬岗。”姜家这是狗急跳墙,
要跟我鱼死网破了!我本想告诉卢婉清,可转念一想,她家势大,姜家未必敢动她,
可我爹娘不过是乡下农民,姜叔要弄死他们,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我咬牙把信烧了,
决定独自赴约。三日后,夜黑风高,我裹了件旧披风,偷偷溜出书院,来到城外乱葬岗。
这里荒草丛生,磷火幽幽,远处还有野狗的低吠,阴森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攥紧袖子里的匕首,强压住心里的恐惧,低声喊:“出来吧!我来了!”话音刚落,
草丛里窜出几个黑影,个个蒙着面,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
声音沙哑:“柏安筠,你倒真有种!敢坏我家老爷的好事,今天就让你葬在这儿!
”我心下一沉,知道这群人是姜叔的爪牙。我假装害怕,颤声说:“我不过是个弱女子,
你们何必赶尽杀绝?放了我,我保证从此闭嘴!”那男人哈哈大笑,挥手道:“闭嘴?晚了!
弟兄们,给我上!”眼看刀光逼近,我猛地从袖子里甩出一包石灰粉,撒了那群人满脸。
他们捂着眼睛惨叫,我趁机拔出匕首,狠狠刺向为首男人的手臂。他吃痛大骂,挥刀砍来,
我闪身躲过,撒腿就往林子里跑。可双拳难敌四手,没跑几步,我就被一人从背后扑倒,
刀尖抵住了我的脖子。那人狞笑道:“小贱种,跑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娇喝:“住手!”我抬头一看,竟是卢婉清!
她带着几个家丁,手持火把,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那些蒙面人见势不妙,
骂骂咧咧地钻进草丛逃了。卢婉清跑过来,扶起我,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安筠,你傻啊!
这种事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发现你半夜溜出去,你今晚就没命了!”我喘着粗气,
喉咙哽得说不出话。卢婉清的家丁追出去抓了个蒙面人,撬开他的嘴,
才知道这群人是姜叔雇来的私兵,专门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卢婉清气得咬牙切齿,
当场让人把那蒙面人送到县衙,又派人护送我回书院。回到小屋子,我躺在榻上,
身上全是冷汗。卢婉清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低声说:“安筠,以后别再一个人扛了。
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我看着她,眼眶一热,点点头。这些年,
我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风刀霜剑,可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个朋友站在身边,是多么珍贵。
可姜家的报复远没结束。没过多久,我收到一封从村里来的信,字迹是爹的,歪歪扭扭,
写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安筠,速归,你娘病重,恐不久于人世。
”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娘虽然懦弱,可她毕竟是我娘。这些年,她虽没护过我,
可她那双泪眼,我忘不了。我咬牙向先生请了假,匆匆赶回村里。回到家,我却傻了眼。
娘好端端地坐在堂屋里,脸色虽憔悴,却没半点病重的样子。爹站在一旁,低着头,
眼神躲闪。我还没开口,门外传来一声冷笑:“柏安筠,你还真是孝顺啊!为了你娘,
巴巴地跑回来送死!”我猛地回头,看见姜叔跛着腿走进来,身后跟着姜怡和几个衙役。
姜怡阴阳怪气地说:“柏安筠,你害我爹被查,这笔账,咱们得好好算算!”我心下一沉,
猛地看向爹娘。娘低着头,泪水滴在手背上,爹则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安筠,
是爹对不住你……可咱家欠了你姜叔一条命,这债,躲不过的。”我指着姜叔骂道:“姜叔,
你还有脸提债?你这些年贪了多少银子,害了多少人,心里没数吗?要不是我留了后手,
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耀武扬威?”姜叔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后手?柏安筠,
你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真当自己能翻天?今天我来,是给你指条明路。”他顿了顿,
眼神阴毒地盯着我:“城里有个姓王的富商,五十多岁,死了三个老婆,正缺个续弦。
你嫁过去,保你吃香喝辣,还能让你爹娘过几天好日子。”我愣住了,
随即怒火冲天:“姜叔,你做梦!这种腌臜事,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