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死寂。

方才碰撞的那一瞬间，外面的人脸恰好怼在摄像头上，这也使得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张仿佛N多天都没有睡过觉的面孔，双眼突出，血丝密布，头发散乱，面颊凹陷。

不知是否是摄像头的原因，他上半张脸的皮肤透着诡异的红晕，下半张脸却呈青灰色，像是刚从墓里挖出来的僵尸。

在被撞飞的时刻，那人脸上竟浮现出了笑容。

虽然只是分秒间的一闪而过，但这张脸却深深印刻在人们的视网膜上。

……除了容河。

要不是地方过于狭窄，他差点就在脏兮兮的地面上脸着地。

脸卡在座椅上，劣质皮革味扑面而来。容河死死咬着嘴唇，但耐不住身体内部翻江倒海。

“呃……”

胃部剧烈抽搐，他数次欲呕又被他强行闭合喉管堵住，生理性的眼泪蒙上双眼，没来得及吞下的破碎**从喉咙里钻出。

高明险险扶起他，席叶抓过一个包倒空丢过去，“让他吐。”

司机似乎被这一遭吓傻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席叶喝道：“师傅开车！”

不论这个瘟疫怎么传播，留在尸体边始终是不安全。

被这一吼唤回意识，司机动作迟钝地重新启动了车辆。

身体DEBUFF作祟，就算吐出来也没有完全舒坦，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随着胃容物被一块儿吐了。

容河吐完被重新扶到座位上，头顶微弱的灯光在他脑袋上照出一片晶莹水迹，身体从骨头缝里开始打摆。

真是出师不利，他想。

严白江选的什么破副本。

再次上路的车子开得很慢，但这次没人敢催。

半小时后，一栋白色的庄园终于在众人的望眼欲穿下进入了的视野。

在庄园大门口，早已站了几个穿着修道服的男男女女。

车辆停在跟前，最前方的修女右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后将双手交叠在腹部，领着身后的人鞠了一躬。

从屏幕里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瘟疫的疗养院，他们还以为是研究所之类的地方。

……怎么变成搞封建迷信了。

他们久久不动，司机催促道：“到了……可以下车了……”

他的声音比起撞车前显得过于低了。

只见他靠在座位上垂着头，没有任何动作，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提线木偶。

席叶使了个眼色，示意这司机不对劲，赶紧下车。

靠门最近的秦涟漪立刻打开车门，灿烂晃眼的天光射入窗户封死的昏暗车厢，高明和另一个人扶着容河紧随其后。

终于捕捉到了新鲜空气，容河迎着日光抬起头，只觉得终于得救了。

比起面包车，还是瘟疫和封建迷信更亲切。

待最后的席叶下了车，为首的修女亲切道：“各位纯洁的灵魂，舟车劳顿辛苦了，欢迎来到加维本疗养院。”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修女微笑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结束，这里便是舞步停歇之处，是人类最后的救赎之所。”

“疗养院内已经备好了全部物资，各位什么都不用带，我们——”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见了中央面色苍白站立不稳的容河身上。

语气急转直下。

“这位先生，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其中的危险气息听得人纷纷拉响警报，席叶暗暗握拳：“他晕车。”

“晕车？”

修女的眼睛转了转，“请您抬起左手背给我看一下。”

在其他人警惕的神色中，容河举起了左手。

露出了上面金色的十字架。

威胁感骤然消失，修女又笑了，“方才多有冒犯，疗养院为了自身安全落点偏僻，没有考虑到会有晕车的情况，让您受苦了。”

一整个超绝大变脸。

“麦迪，麦森，去搀扶一下这位先生。”

在她身后，一对长相相似的男女正要过来，席叶立刻抬手阻止：“不用这么客气，他比较认生，所以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闻言，修女也不强求：“从今天起大家便都是家人，未来我们会熟悉的。诸位被神明选中的人们，跟我来吧。”

她侧头，对着那个叫麦迪的修女说：“为司机先生赐福。”

“是。”

修女在前头领路，七人陆续在后面跟上。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随即是几声惊呼。

人们下意识想去看，却听容河蓦然暴喝：

“别回头！”

回头的动作猛地定住。

修女面色不变，略一欠身：“几位，请稍等。”

说罢大步流星走向身后。

身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传出“咻咻咻”的破空声，伴随着男人凄厉的惨叫，不一会儿归于平静。

修女重新走回，手上竟然拎着一条长满荆棘刺的长鞭，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尖刺上不断滚落。

她的脸上还溅着一道血液，此时彬彬有礼一笑：“久等了各位，请继续跟我来。”

这阴恻恻的模样让人心生凉意，容河感觉两边扶着自己的手都一紧。

……好好的搀扶变成押送了。

拂去那两只手，容河摇晃着站稳：“那个人死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修女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真是可怜的人，他感染了，希望我们的神父可以治好他。”

“神父可以治愈感染？”

“当然。”

修女面露崇敬：“神父无所不能。”

“……”

更像封建迷信了。

走进疗养院大门，看着前方的修女，高明凑到容河身边扶他：“容先生，您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头看啊。”

“瘟疫可能是通过视觉传播的。”

“为…为什么是视觉？”

容河：“猜的，车窗全被封死，司机用摄像头看路，开车的人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这样截断自己的视线。”

席叶问：“司机是在撞到死者以后才不对劲的，难道他是那时候看到屏幕被感染的？”

“**？！”

高明小心地瞥了修女一眼，生怕她也用那根荆棘鞭把自己抽一顿，捂着嘴小声而惊恐：“那我们不也看到了！”

“理论上来说不会，但也不能放松。”

容河顿了顿，“起码目前是。”

“为什么？”

“……”

容河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傻大个，深吸一口气，尽量好脾气地指了指手背：“因为她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天选之人。”

高明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副本里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线索，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得牢记这一点。”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容河说完自己都愣了。